【48812】五月菜油香

  有朋友问我一道小学语文试题，题干是杨万里《宿新市徐公店》中的两句：“儿童急走追黄蝶，飞入菜花无处寻。”问诗中的“菜花”指什么，选项有四个：迎春花、菊花、油菜花、槐花。

  我信口开河：当然是油菜花，由于它是黄色的，且连片开花，黄蝶藏入其间，天然难觅踪影。

  我说时刻不对，“树头新绿未成阴”应该是二月气候，迎春花在早春敞开，春寒料峭，不行能有蝴蝶。

  孩子们不会做这道题，其实大多是因缺少知识，比方各种花敞开的时刻以及蝴蝶的习性等，与他们调查天然不行认真细致有联系。教师、家长首先要做的不是告知孩子标准答案，而是培育他们调查天然、探求天然的爱好与习气。

  我在亚热带湿润气候区长大，油菜是家园最主要的农作物。每年3月下旬至4月上旬，是油菜的盛花期。田野上燕子络绎，麻雀翻飞，布谷与斑鸠和鸣，蝴蝶翩跹起舞，蜜蜂嗡嗡地在油菜花丛中歌唱。

  有的人觉得油菜花新鲜浓艳，也有人以为油菜花是臭的，甚至有股难闻的尿骚味。我小时候并不是特别喜爱油菜花的滋味，感觉它有些上头，久闻会使人发晕，长大后才逐步习惯。

  公私分明，油菜花最吸引人的其实不是香气，而是它夺目的色彩，以及衔接成片、摄人心魂的气势。

  我小时候，乡村实施集体经济，公社下面再分大队、小队。咱们大队有一座闻名的老油坊——王家油坊，规划很大，选用古法木榨传统工艺，周围的小队都去那里榨油。

  王家油坊与我家隔着一道矮矮的石山梁，我喜爱到山梁上放牛，有时还拿着书坐在石梁上朗诵。若遇到榨油季，总能闻到浓郁的菜油香，听到不时传来沉重的碰击声以及充溢韵律的劳作号子。

  我沉迷这力气感十足的碰击声，常在油香与号子声中陶醉，曾信马由缰地幻想如火如荼的榨油场景，神往有朝一日去开开视野。

  每年立夏到小满前后，是油菜的收割季。当绝大部分果荚变成灰白色时，标志着油菜籽现已很老练，能够收割了，家园称为“割菜籽”。

  收割后的油菜株放到晒坝里，曝晒四五天，用连枷脱粒，然后用风车去皮，再暴晒两三天。

  经验丰富的农人常用秤砣碾压漆黑油亮的菜籽，假如像饼相同碾不开，就阐明还需求曝晒；假如呈开花般散开，那就阐明已晒干了，下一步就是送到老油坊成果最终的光辉。

  父亲是生产队最好的榨油工，他曾带我去过老油坊，惋惜其时我太小，只记住榨油设备都是木质的，规制巨大，需求很多人才干操作，其他回忆很含糊。

  父亲告知我，古法榨油工艺分为春榨、秋榨和冬榨。春榨时菜籽水分大，需求炒得老一些。

  炒熟的菜籽用碾子碾碎，称为“麻面”，再装进木甑里蒸，比及蒸汽下行时，麻面就蒸好了。

  接下来是做油坯，用稻草垫底，将火热的麻面填入圆形的铁箍之中，用脚践踏紧实，油坯即成。

  把油坯放进整根硬木凿成的油槽中，然后用木楔撞紧。在距木楔两三米的当地吊着一根粗大的“冲杠”，长约一丈有余，用木纹明晰的整棵大树制成，碰击的一头用铁片包裹。

  起榨时，由五个壮汉操作冲杠精准地撞向铁皮包头的数个木楔。我们喊着号子，通力合作，节奏共同，掌控冲杠有节律地碰击木楔，“咚咚咚”的声响响彻云霄，老油坊的地皮与地上建筑物好像也跟着晃动。

  一次下榨约两三百斤麻面，耗时约三小时，榨油工有必要进行数千次极耗膂力的碰击，喊出数千声颇费精力的号子。

  榨油作业十分辛苦，膳食天然比其他社员好，能够吃到油饼、麻花等，这些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奢侈品。当父亲带着一身油香回家时，母亲、弟弟和我也能跟着打一次牙祭。

  上世纪80年代，乡村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今后，古法榨油逐步消失，机器榨油开端鼓起，农人再也用不着消耗深重的膂力，工艺流程大大精简，出油率也更高。

  但人们总觉得不如古法榨出来的油香，口感上也差一些。可能有心理因素的效果，由于人们更倾向喜爱渗透汗水的劳作成果。

  咱们家很快购买了全套粮食加工设备，后来又增加了抽水机与榨油机。父亲驾轻就熟，重操榨油本行，仅仅不必出大力了，但炒菜籽的火候与最要害的榨油环节还需求他来把控。

  其时，咱们家是当地最早一批受表彰的“万元户”之一，“双文明户”的牌子也是最早挂上的。在轰鸣的柴油机声中，在稻米香、面粉香与菜油香的交错中，我完成了小学、中学学业，顺畅考入大学，弟弟也在高中毕业后参军入伍。

  记住每年收完菜籽，暴晒好后，我家总要榨一次油，母亲便会做麻花、油糕，那醇香至今还萦绕在心头。

  母亲用新鲜滚烫的菜油制造“红油”，配料主要有辣椒面、花椒面、熟芝麻等，做成后色彩红亮，麻辣鲜香扑鼻而来。红油被誉为川菜的魂灵，无论是吃面条、凉粉仍是凉拌其他食材，都是不行或缺的增味妙品。